言南找不着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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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五】幸运E的友人

*是我很想写的一个梗,私设很多,算个原著向。

*梗概:五条悟发现他的新同学是个幸运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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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生来六眼,没人知道拥有六眼到底是什么感受,除了他自己。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看到的世界跟别人不一样,导致他第一次玩网页养成游戏的时候觉得好亲切:哎呀,这不就是自己看到的东西吗,每个人的属性明码标价般写在那里,由D到S一层层分了等级。他兴味盎然地当天就把角色刷到最高级,过了一个星期就觉得无趣卸载。家里的仆人过来送高专的入学通知,五条悟抬眼一瞥,就看到一堆BCBBAC。

他从小就能看到他人的属性。大部分人的属性都在B和C之间徘徊,优秀点的会达到A,如果再差劲点就到D。他偶尔几次见过S,是在顶尖钢琴家的音乐会上,身着燕尾服的钢琴师微笑鞠躬,头顶一个金光闪闪的“艺术:S”。五条悟听完音乐会,觉得确实好听,钢琴叮叮咚咚敲起来无比清爽,于是回去就表示自己想学钢琴。家里人对千年一遇的六眼天才视若珍宝,隔天三角钢琴和钢琴师就一起进驻五条家,几个星期后五条悟坐在钢琴前弹和他气质不符的肖邦,心里洋洋得意,坚信自己如果能看到自己的属性的话一定每个维度都写着金色的S,毕竟他是天才,无论在咒术还是其他。这世间的一切对他而言都太过轻松,对旁人而言要仰望一生的事物,他伸手一碰即可触及。他是这世上最有自负资本的人,就算他把这些想法用扩音喇叭向全世界广播,也没有人能够反驳他。

但纵然是身为天才的五条悟也没逃过普通人的叛逆期,十几岁的少年总喜欢对各种规矩不屑一顾,这事放在五条悟身上更是变本加厉。他时常招呼都不打地从家里溜出去,跑到外面买个甜筒坐在屋顶,路过的普通人惊愕看他,他还要仗着隔一副墨镜别人看不清自己的脸大笑着抬手打个招呼。路过一个女孩子,他从对方一堆属性中扫到一个“A”,于是喊了声“不错啊你有A耶”,结果被对方误以为在说胸围,收获了一声“流氓”的怒骂。五条悟不在意,哈哈一笑站起来,把剩下的一截蛋卷尽数塞进嘴里,然后拍拍手轻快地跳到另一个屋顶,朝下一家甜品店的方向进发。他有时故意逛到第二天才回家,就是为了看一看家里着忙的样子,然后什么都没发生般轻松一笑,说声这不是回来了嘛,再双手插兜大摇大摆地走回自己房间,在夏日的蝉鸣声中补上一觉。

他疯了一整个夏天,然后被打包送进高专,临走的时候,他看着母亲那个“关怀:A”发愣,他的母亲以为叛逆的少年多少有些不舍,于是试着去抱他,然后被他大声制止。好啦,别那么肉麻,他说完就一挥手,头也不回地离去。大包小包被搬进宿舍,空荡的房间被铺成一个五条悟的领地,零食、光碟、游戏机,中间倒着一个全无学生样的五条悟,头朝下地看着门口。仆人帮忙整理好东西就离去,五条悟躺了一会儿又从床上起来,伸手去摸空调遥控器。开了空调他关窗关门,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口,隔壁宿舍传来一声关门的响动,他忽然意识到那将是他接下去四年的同学,于是好奇地探头,去看旁边门口的人。

一堆属性首先冲进他的视野。SSASASSAAS,很漂亮的一串数值,但五条悟不在看那个。他见到了一个数值,那是灰色的、拥有铅笔一般色泽的一个字母,在一堆金闪闪的S和A中格格不入。那是一个“E”,比“D”更惨烈的“E”,五条悟看过那么多人,还从来没有见过它。他把目光移到数值前的栏目上去,眨了眨眼,对面的少年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只是对他的凝视感到异样,疑惑地偏了偏头。

幸运:E。

五条悟的新同学是一个幸运E。那得是多差的运气啊?五条悟见到运气最差的人、见到那种走在路上忽然无辜被掉下来的狗砸到的人,那里的幸运也只分级到D。他还想探究更多,但少年已经走到他面前,向他打招呼。也是新生吗?少年说,我也是,那大概接下去就是同学了吧。我叫夏油杰,你叫什么?

等到开学仪式会有自我介绍环节的吧。五条悟吐吐舌头,笑起来。到那个时候你会知道的。

啊。夏油杰又说。那,我现在要去一趟超市,你要不要一起去?

外面很热啊。五条悟感受着内外的温差,空调已经开始吹凉房间。我就不去了,啊对了,回来的时候帮我带个冰淇淋,要巧克力口味的。

夏油杰挑了挑眉。你对第一次见面的人都这样?

反正以后还会见很多次嘛,五条悟说。早点回来哦,我还想边吃冰淇淋边看漫画。

夏油杰望着他,过了一会儿,笑了一声。

行行行。夏油杰说。冰淇淋,巧克力口味的是吧,半小时内送到,记得给我跑腿费。

五条悟盯着夏油杰下楼梯。夏油杰安安稳稳地下去了,并没有什么脚一滑摔下去、或者被什么东西绊倒的事情。一切都很正常。五条悟撇撇嘴,钻回他的小天地里去。后来夏油杰带回来的冰淇淋也很完好,看上去在路上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幸的事,五条悟尝了一口冰淇淋:也不是坏的。五条悟听到隔壁空调外机正常运转的声音,听上去,也没有发生什么大热天却没有空调吹的惨剧。

 

家入硝子的术式也是S。五条悟自己偷偷试了一下,不甘心地承认自己在反转术式这方面好像的确比不上自己的新同学,但没关系,他照旧很强,只要伤不到他,反转术式于他而言也就失去了用武之地。夏油杰的术式也很少见,是咒灵操术,而且意外地在某些方面很方便,比如五条悟有一次见到他让咒灵去学校的小卖部买东西,另一只咒灵在帮他抄手机上查来的检讨书。五条悟当机立断,凑过去让夏油杰再叫一只帮自己也抄一份,夏油杰从闭目养神的状态中抬起一边眼皮看他一眼,马上又合下去:不干,浪费咒力。于是五条悟笑着说好,笑着直起身,笑着一手捏爆了正在兢兢业业抄检讨的咒灵。夏油杰总算把两边眼皮都抬起来,无奈地叹口气,再喊出两只让他们并排抄起两份检讨,而五条悟就趴在夏油杰面前的桌子上留一边眼睛盯着教室门,一边想着按照夏油杰的运气,会不会马上就冲进来一个夜蛾老师,因为这一幕而让他们重新再写一份更长的、禁止残留咒力的检讨书。

但夜蛾老师没有冲进来。两份检讨被安全抄完,咒灵被夏油杰收回去,夏油杰拿起两张写满字的纸,把其中一份递给他。去小卖部跑腿的咒灵提着一个塑料袋回来,所幸高专里没有普通人,不然势必要看到塑料袋在空中遨游的诡异一幕,夏油杰接过袋子,从里头捞出一盒雪糕放在五条悟面前,自己整理起剩下的东西。五条悟盯着雪糕发愣,问他:你早就知道我会来这里?夏油杰把袋子里的东西整理好,又拆开一罐汽水,喝完一口才回答:没啊,你过来之后我临时叫咒灵加的。怎么了,你不是喜欢吃这个口味的吗?

五条悟把检讨折起来随手塞进口袋里,夏油杰注意到这个动作,忍不住出声提醒他:那样小心弄丢,我可不会叫咒灵再帮你抄一份。不会啦,五条悟自信地回,我会用术式保护好它的。说这话时五条悟想起来他们为什么被罚写检讨,因为他们又一次逃了夜蛾老师的课,跑到新宿去买东西吃,夏油杰还在那里买了一副耳钉。回来之后毫无意外已是半夜,夜蛾老师站在他们寝室门口,于是他们从窗户里悄悄翻了进去。没能当场抓包的夜蛾老师第二天就给了他们两人一人头上一拳,罚他们写检讨交上去,五条悟一边腹诽一边偷偷看夏油杰,发现夏油杰也在偷偷看他,眼神对视的一瞬他们两个都没忍住笑出了声,于是检讨又加了一千字。

这算是坏运气的一种吗?五条悟看着夏油杰身边那个不变的“幸运:E”想,这好像又不是,逃课然后写检讨,更像必定因果,要是能逃过才叫幸运。如果是坏运气,应该是无妄之灾,应该是准备好的一切忽然被莫名其妙地打碎,应该是空中忽然落下的命运,就像明明好好地走在路上却突然踩到了香蕉皮滑了一跤,自己什么都没做错,可香蕉皮就是出现在你脚底,你没躲开。但夏油杰也没有在路上踩到过香蕉皮,没有交过死缠烂打的女友,没有看天气预报是晴天所以不带伞出门结果突然下了雨,他甚至还在小卖部的冰棍中吃出过“再来一根”,当然第二根进了五条悟的肚子。夏油杰的运气不应该比普通人还好些吗,五条悟捏着那张有着咒力残秽的检讨,忍不住又去看那个塑料袋。咒灵操术,那样罕见又强大的术式落在谁头上都算是幸运吧,难道拥有强大的力量这件事会是不幸吗?

杰。五条悟说。你以前有被人欺负过吗?

夏油杰眨了眨眼,笑了出来。说什么呢,夏油杰说,谁打得过我啊。

也是,夏油杰的体能和体术都是S,料想也没多少人欺负得了他。从夏油杰的只言片语中,也能听出他的家庭圆满、父母和睦。所以究竟为什么是个幸运E?五条悟搞不懂。有天他无聊时翻烂俗小说,忽然福至心灵,前去偷偷地问他:你是不是有那种暗恋十年却只能看着对方离去的人,只能在夜晚躲被子里一个人流泪,没关系,跟我说,让我也高兴高兴。

夏油杰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

不久之后家入硝子打着哈欠过来,一人一个反转术式,末了加了一句:下次你们打架不要弄坏我的课桌,我会在上面贴偶像的照片。

 

五条悟的确对夏油杰的幸运E很感兴趣,但他接近夏油杰、乃至于跟夏油杰成为挚友,却并不是因为那个他唯一在夏油杰身上见过的灰色字母。要是换成别人,他顶多也就是暗中观察,看看这家伙到底能衰成什么样,甚至还可能从中恶劣地找找乐子。他之所以和夏油杰那样迅速地亲近并成了好友,多少还是夏油杰本身的缘故。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喜欢和夏油杰待在一起,他们彼此亲近好像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就像磁铁的两极,放一块就“啪”一声粘在一起了。当然了,还有可能是因为夏油杰的交际是A。

他没有跟夏油杰提起过他能看见具象化属性的事,包括幸运E,就像夏油杰也没问过他六眼能看到什么。夏油杰在听到这个事实的时候只是哦了一声,然后自然地接受了。偶尔在他忘了看食品保质期结果买到过期薯片的时候夏油杰会调侃他,说你的六眼连这个也看不到吗,但五条悟并不讨厌。被咒术师包围着长大的人总喜欢将他的六眼看作什么神圣高贵的事情,但夏油杰就能随随便便拿它开玩笑,好像只是在说友人脸上的一颗痣。五条悟就眨眨眼,理直气壮地说,无所谓吧,过期薯片也能吃啊,说完还要证明似地拆开掏一片往嘴里塞,然后那片薯片在送进口中之前就被截住,夏油杰说,算了算了,我再帮你买一包吧。

夏油杰买来的薯片就不会过期。跟他不良少年的外表相反,夏油杰平日里就心思细腻,当五条悟推着购物车随手用胳膊扫下一整排零食的时候,夏油杰总是在仔细地看着拿下食品的外包装,然后放回去再拿一个。有次五条悟也有样学样地拿下来一个,扫一眼,没过期,然后丢进购物车里。再拿一个,没过期,再丢进去。这样试了几次之后五条悟就懒了,毕竟拿到的基本都是没过期的东西,检查不检查结果也都差不多,所以再下一次,他又开始用胳膊扫超市货架,顺便获得那头友人无奈的一瞥。灰色的字母依然停留在夏油杰身边,一瞬间,五条悟忽然觉得它有些扎眼。

为了验证那个幸运E,五条悟做了很多观察和实验,比如,把玻璃杯丢给夏油杰,想看看那个杯子会不会因为夏油杰的手滑落到地上,但夏油杰接住那个杯子,稳稳当当放在桌面,顺便还要吐槽一句他对物品的不在意。他又跟着夏油杰走路,有次总算看到夏油杰的前头出现了一根香蕉皮,五条悟激动不已,连吃冰淇淋的速度都快了一倍,结果即将踩上时夏油杰轻快地跳了一步,跨过那根香蕉皮继续跟他讲话,而五条悟再舔手上的冰淇淋时才发现蛋筒已经空了,他刚才一激动吃掉了整个冰淇淋球。夏油杰误以为那家的冰淇淋店过于合他口味,于是下次还带他过来,而五条悟甚至不记得那家店的名字。但他总不能说没有我当时只是太期待看你摔跤了,所以只好假装自己对这里相当满意,又点了一个草莓巧克力双拼。他故意抄着手站在一边,看夏油杰怎么把冰淇淋递给自己——冰淇淋球没有掉下来。倒是他自己吃得不专心,冰淇淋从一边化下来,黏糊糊地沾上他的手指。

五条悟从日常生活中扒不出与六眼情报相符的事,又把目光转向任务里。想到任务时他多少收起了一点玩乐的心情,毕竟任务中出状况的危险性和日常踩踩狗屎不可同日而语,但随即他又想起迄今为止的任务他们两人都完成得顺顺利利,甚至于夏油杰还是能给他兜底的那一个,那个灰色的E好像只是一个摆设,像个钥匙扣一般在夏油杰战斗时在他身边晃来晃去。夏油杰的术式罕见,他使用得也漂亮,毕竟五条悟看得见术式和操作在夏油杰那里的评级都是S,有时候他们处理咒灵的时候,还在聊提前结束任务之后要溜去哪个地方打游戏。想到这里五条悟又觉得轻松,心想能出什么事,毕竟他们是最强啊,更何况五条悟对自己有顶破天的自信,坚信诚如夏油杰能帮他收拾残局,他也能在夏油杰出状况的时候接住他,把那份坏运气挥个一干二净。

不是有我在嘛,五条悟向后一靠,把腿架到课桌上,心情愉悦地吹起了口哨。夏油杰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坐到课桌的边缘,回头笑着跟他讲话。

 

五条悟看了夏油杰的那个E两年,什么也没发现。他们顺利地从一年级升上二年级,又即将结束二年级升上三年级,期间夏油杰就拥有着普通人,不,普通咒术师该有的运气,正常又平淡地过着日子。夏天,空调风呼呼地吹,五条悟四仰八叉地躺在夏油杰床上摁游戏机,夏油杰冲完澡从浴室里出来,一边用干毛巾擦湿漉漉的头发一边不客气地用膝盖顶他:起开。于是五条悟熟练地翻滚一圈,小腿啪地就搁到夏油杰的枕头上。夏油杰绕过去,把枕头使劲从五条悟腿下抽出来,想了想,插上吹风机开了热风最大功率就对着五条悟吹。五条悟怪叫一声从床上蹦起来,换成盘腿坐着的姿势,换来夏油杰一声带着笑意的活该。五条悟看看游戏界面,不满地抓抓头发,忽然就伸手把游戏机屏幕往夏油杰眼前贴。都怪你,我游戏输了,五条悟在吹风机的响声中大声喊道。而夏油杰正因为吹风机的风力而眯着眼,无暇看他的屏幕,随口问他:玩的什么游戏啊?

贪吃蛇。五条悟说。

夏油杰又笑了一声。

五条悟觉得夏油杰好像总是在笑,就算并没有什么好笑的事,夏油杰也总是带着一种浅淡的笑意,通常很温和,视情况有时那会转为一种少年人会有的嘲讽或自得。那个时候翻盖手机贴纸满天飞,有些是凸起的爱心,有些是非主流的字句,五条悟的手机盖上也贴了一个“天上天下唯我独尊”,这句话将在十年后成为他的中二黑历史,但当时的五条悟尚未有那样的自觉。他看着夏油杰的笑,又看看旁边漂浮的那个“幸运:E”,莫名其妙就想起那些廉价贴纸中的一张,印着一句“爱笑的女孩运气都不会太差”,把“夏油杰”和“爱笑的女孩”联系起来的奇妙联想让五条悟瞬间爆笑出声,还吹着头发的夏油杰举着吹风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怎么了?夏油杰茫然地问,有什么好笑的吗。五条悟笑了半天,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

话说,杰为什么要留长发?五条悟说。不难打理吗?

夏油杰看看自己的头发,说,还好吧。

不过长发挺适合你的,五条悟说。有些男生留长发就没你这么顺眼。

哈,这是夸奖吗?夏油杰又笑了起来。那就多谢了。

不过你爸妈不介意你留长发吗?五条悟又问。我感觉还挺少家长接受这个的。

夏油杰朝他促狭地一眨眼:那又怎么样,他们又不能强行帮我剪了。

五条悟又想起来上次夏油杰的父母来学校看他,夏油杰的父母都是普通人,也并不知道这个学校到底是怎样的地方,只以为是个普通的宗教学校,过来帮夏油杰整理东西的时候问了好多诸如“每周要做礼拜吗”“需要下跪磕头吗”“有什么忌讳吗”这样的问题,听得五条悟在一边掐紫了大腿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对这些问题夏油杰全部微笑地并瞎扯淡地回答,在间隙中狠狠去瞪一旁笑得颤抖的五条悟。等到夏油杰的父母走了,五条悟才从书桌上抬起头,擦擦憋出的泪花,说,我还以为你会说那个。

哪个那个。

就那个,我希望能跟你讲一下我们的天父和救主……

夏油杰抬脚踢他,五条悟用无下限术式把那些都格挡开,然后不再掩饰地大笑起来。然后,夏油杰也低下头,噗嗤笑出了声。

你觉得自己幸运吗。从回忆抽身回来,五条悟盯着收拾起吹风机的夏油杰,问道。或者说,你觉得自己不幸吗——哎,哪个都好,一个意思啦。你觉得呢?

夏油杰显然不理解他跳脱的提问,但还是在绕起吹风机电线的时候认真考虑了一下。嗯……应该算是幸运吧。为什么问这个?

五条悟无视他的问题,自顾自追问道:为什么幸运?因为拥有术式吗?

那也算一个吧。夏油杰说。拥有能够保护他人的力量,这难道不是一种幸运吗?

五条悟吐了吐舌头:那是什么英雄漫画的台词啊,好土。

夏油杰作势要打他。而五条悟从夏油杰的床上跳下去,做鬼脸,同时觉得自己的心情莫名其妙地轻快起来。或许六眼也就有出错的时候呢,五条悟想,夏油杰根本不是幸运E,那个E只是C比较调皮,吐了个舌头出来而已。说不定还是只显示了一半的B,毕竟E的数值他现在也只见到过这么一个,夏油杰的一切表现又跟这个数值完全不符。就连夏油杰本人都承认自己幸运,不是吗?六眼可能出了什么bug。但五条悟并不介意。

后来他们接了天内理子的任务,五条悟差点死了,活过来的时候他想,完了,夏油杰可是幸运E,老子不在,这下死定了。但夏油杰又好好地过来找他,所以五条悟终于相信了:那个E只是六眼出的一个错而已。

 

然后又过了一年,夏油杰走了。又过了十年,夏油杰自己出现在高专里,带着陌生的同伴穿着一身袈裟,笑着对五条悟说“嗨”。五条悟那时候已经用绷带蒙起自己的眼睛,但即便是视野被遮罩,他依然能认出那个“幸运:E”跟在夏油杰身边,灰蒙蒙的,格格不入。他很想问点什么,却又什么都问不出来,只能看着夏油杰宣布百鬼夜行的计划,轻飘飘打回他的话,然后就像十年前一样轻巧离去。

在夏油杰叛离之后,五条悟终于跟别人聊起自己的六眼,说哈,我知道哦,你所有属性我都看得到,嗯,你的术式是A,还不错呢,不过比不上我的。顺便一提,我当时的同届都是S哦,很厉害吧。然后就有人好奇地问,这个数值会变动吗,五条悟说看情况,比如术式这种东西是天生刻在肉身里的,这种的评级就不会变,但是操作可以从D变成S,也就是说,从完全不会操作变成完美操作哦。

评级最低只到D吗?又有人问。

五条悟沉默了一下,说不,还有E,但是很少见很少见,我也只见过一个人而已。

哇。那边人笑着说。好有趣啊,听起来就像在看各个英灵一样。

那段时间很火的梗是“自古枪兵幸运E”,五条悟靠着窗吃着他的可丽饼,草莓巧克力双拼冰淇淋球,满满一捧,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后来五条悟想起他第一次玩的那个网页游戏,心血来潮上网去搜,但是那个游戏本来就做得一般,人气也一般,所以已经停服好久了。更何况五条悟当时本来就是随手一玩,连账号密码都没能想起来。他只好去弹钢琴,三角钢琴被他遗忘了好久,早就落了厚厚的灰,他也不在意,坐下来掀开盖子就弹,还是肖邦。

但他越听越难受,倒不是说肖邦的曲子让他起了什么共鸣,而是他意识到他弹出来的和弦声和他记忆里的似乎有所差别,总有种微妙的不和谐感。他停下弹到一半的曲子,弹了三个八度的C大调音阶,然后终于明白了问题所在:这架钢琴被闲置了太久,无人看顾,弦已经走音了。

就算五条悟是天才,就算他几个星期就能让肖邦的曲子从手底流水般倾泻出来,对着一架走音的琴,他依然弹不出动听的曲子。

 

后来的事就如更多人所知道的那样,最强的咒术师五条悟杀死了极恶的诅咒师夏油杰,咒术师的报纸用了一个版面刊登了那个新闻,五条悟大大咧咧把它扯下来叠几叠,包起蔬菜放在冰箱里。

五条悟杀死夏油杰的时候是平安夜,五条悟不知道夏油杰把百鬼夜行选在那一天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但当他站在夏油杰的尸体前时,他的确听到了平安夜的曲子从外头传来,像一首安魂曲。这十年里五条悟从没主动找过对方,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那个“发现诅咒师要立即处刑”的规矩吗?但他从来没在乎过规矩那种事。

他的电话响了,是夜蛾校长的,他顿了几秒,还是接起来。那头夜蛾校长的声音听起来相当疲惫,问他现在在哪里。五条悟沉默了片刻,说我等会就回去,再等我一会儿。

夜蛾校长问,你碰到夏油了吗。

五条悟说,他现在就在我面前。已经死了。

电话那头再没声音。

五条悟挂了电话,外面的音乐还没停,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他想起夏油杰的临终遗言,想起夏油杰说在这个世界还没打心底里笑出来过,又想起高专那三年,夏油杰朝他笑着的每一张脸。夏油杰难道不是爱笑的人吗?明明在他的记忆里,夏油杰就几乎没有不笑的时候。就算在临死前,听完他的话,夏油杰也展露了一个无奈的、和他记忆中几乎一模一样的笑容。

过去那三年的一切在此刻回笼。十七岁的五条悟什么都不明白,而二十七岁的他在此刻忽然意识到:夏油杰一直都很不幸。他拿到的第一包薯片总是过期,所以总要放回去换第二次;他走路没有滑倒不是因为他幸运,而是因为他总是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的香蕉皮、水坑和易拉罐,让自己每一步都踩在实地才继续向前走;他没有遇到过下雨没带伞的情况是因为他习惯于在包里放一把伞;他身为咒术师却在无人能共享所见的孤独中长大,拥有爱他的父母却要将自己的事情隐瞒,被女孩子递了情书也只能微笑着拒绝。夏油杰的强大使他在面对不幸时都能一一化解,还轻巧得像什么都未发生过,然而这也成了一种不幸。

你是五条悟所以最强?还是因为最强所以是五条悟?十年前分别时的那句话终于又回到他的耳边,直到这一刻,五条悟才完完全全地理解了那次发问的意义。命运刻意让夏油杰强到能够站在高处看向众生,却又不让他强到能够拯救众生,他强却不够强,所以最后只能什么都没抓住地陷落下去。

六眼残忍地正确着,一如既往。五条悟终于伸出手去,伸向那个他眼中陪了夏油杰一生的灰色字母。

他什么也没碰到。灰色的字母在他触及之前就消散,最后他只碰到了夏油杰尚未冰冷的脸颊。还是柔软的、有温度的,好像夏油杰下一秒就会躲开他的手,然后笑着问他怎么了。

但夏油杰的确已经死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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