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南找不着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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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成工作狗啦,平时可能比较忙。

【雷安】说不得(三)

终于完结了。好像自己写了很长似的长出一口气x

平安夜快乐,同样,来吃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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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话说不得,说出来伤人;有些感情说不得,说出来伤己。沉默是良药,欺骗是毒品,沉默苦涩却少有人能忍受,而欺骗则会让人耽溺其中无法脱身。但总之:不可说,说不得。

那个冬至的一整晚,他们都再无言语。

安迷修在十一点半,熄灯前五分钟从书桌前站起来,洗漱睡觉。大一到大三,他的作息也潜移默化地朝深夜党靠拢。雷狮照例打游戏打得很晚,关掉游戏界面时他低头一看:凌晨两点。耳机一摘,世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他和安迷修两个人的呼吸声,在被黑暗笼罩的房间里静静响着。

很平静,很安然,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后知后觉地觉得眼睛盯久了屏幕有点酸痛,于是关掉电脑小心地拖开椅子站起来。他本来控制着力度,想让动静尽量轻些,结果手一滑椅子在地上擦出一声尖利的惨叫,刺得雷狮耳膜发疼。他站在原地倒吸一口凉气,眼睛不由自主转向安迷修的床铺:还好,安迷修似乎依然熟睡着。

他看了几秒,见安迷修依然没有动静,才轻轻舒出一口气,继续他刚才的动作。他脚一跨,没成想一片漆黑里又勾到了充电线,电脑猛地向侧边一拉,桌子边缘的巧克力盒子哗啦啦被撞到地上去,其中一个盒盖被摔开,包着锡箔的巧克力滚落一地。

真他妈祸不单行。雷狮在心里暗暗骂一句,不得不打开手机手电筒蹲下身去处理这堆狼藉。

就在这时他听见被褥摩擦的声音:安迷修翻了个身,又翻了一个。随之而来的是一声轻得不能再轻的叹息,那声音属于也许是刚刚被吵醒,也许是一直就没怎么睡着的安迷修。雷狮捡巧克力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又掩饰般迅速流畅地抓起三颗一起丢进盒子。他在等待,他知道安迷修一定还有什么要说,而且他知道安迷修也在等着他说点什么。但他打定主意一言不发,心知安迷修一定会妥协。

但他等了很久,都没听见安迷修的声音。

他理完地上的东西扔进垃圾桶,那张写着“给雷狮”的粉红字条从盒子上掉下来,悠悠地飘在一边地上。安迷修轻浅平稳的呼吸声传进他的耳朵:他猜想安迷修已经睡熟了。他把那张纸捡起来,揉成一团,随手丢弃。

 

安迷修系好鞋带朝门口走去。即便没有早课他也坚持要早起去教室自习,严格得像个高中生。雷狮还在床上呼呼大睡——这三年来都是如此,安迷修出门的时候如果雷狮还在睡,他会把雷狮叫醒,防止这个从来不喜欢定闹钟的家伙迟到。到后来,这简直成了一个不成文的约定,除非安迷修伸手穿过栏杆去扯他的被子,不然就算闹钟响得震天,他也捂紧被子照睡不误。

安迷修盯着上铺毫无自觉的睡颜,陷入了犹豫。

叫吧,昨天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尴尬,但他又找不到不叫的理由。因为昨天雷狮突兀的问题?雷狮都说了那是大冒险而已,而自己要是再这样纠结,反倒异常得引人怀疑起来。而且他要是现在直接走掉,他毫不怀疑雷狮会睡过他的早课,虽然雷狮应该还乐得不上课,但这怎么想都有违他的原则——他在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最后还是认命地抬起手,一把扯开了雷狮的被子。

闷头睡不好。扯开的时候他在心里重复第无数遍。

雷狮跟每一次一样为突然的扰动不满地皱起眉发出一点哼声,脑袋在柔软的枕头里蹭了蹭就是不肯抬起来。安迷修抬手去拍他的脸:“起来了,雷狮,等会要迟到了。”

他没能把手抽回来:他的手腕被抓住了。

雷狮伸着右手扣住他的腕骨,一双眼睛半睁着,露出的紫色蒙上一层睡意,很明显还处于半梦半醒的不清醒状态。他的头刚抬起一点,马上又倒回去,闭上眼再一脸安然地睡了起来,手上却还没松。

安迷修:“……”

他抬起左手,一把捏住雷狮的鼻子:“马上起来,我要走了!”

这回雷狮终于清醒了,一把扯开他的手:“干什么呢谋杀?!”

安迷修尽量冷静地说:“还能干什么,叫你起床。”

“我怎么觉得你是要直接把我弄死在床上。”

“我要是有那个想法,”安迷修冷笑一声,“你还能活到今天?”

雷狮:……怎么回事我居然有一瞬间觉得安迷修好可怕。

“总之你给我起来,我要出门了。”

“知道了知道了——”雷狮打个哈欠从床上坐起来,“拜拜,你走吧。”

安迷修的手按到门把上:“拜拜。”

他走出门,锁在他身后发出锁紧的“咔嗒”声。他呼出一口气,完全放下心来:雷狮显得那样自然又平常,所以昨天那个不明不白的发问果真只是一场闹剧而已。他不禁嘲笑起昨天为了一个问题就失态的自己,他本可以再平静一点,用一句“你开玩笑吧”或者“无聊”来打发过去,而不是那样,还认真地、颤抖着作了回复。

你看,你当真了,可他根本没有。

安迷修对自己说,那总该轻松些了吧。既然如此,他也便无需再为此纠结,揣测那句话里有几分真心、雷狮又是否看出了些许端倪。

但他的脚步还是轻快不起来。

如果那是真的呢?他不受控制地去想,如果雷狮真的想要跟他在一起,没有后面的解释呢?如果真是如此……如果?

他在走出寝室楼门的那一刻停住了。冷风朝他吹过来,灌进他的衣领贴上他裸露的脖颈,他才发现自己把围巾落在了桌子上。但那都不重要,现在有更沉重的事情占据了他的大脑,压住他的脚步,让他不仅仅因为十二月的寒风而浑身发冷。

他悲哀地发现,不管他怎么努力,不管他怎么对自己进行心理建设、怎么暗示自己,他都没有办法将雷狮从他的心里连根拔除。就像他在雷狮吻他的时候动摇了一瞬,现在他居然也为了玩笑般的一句话,而抱有了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十二月啦。他想,如果这个城市要下雪,也是时候下一场了。

 

“咦,安迷修……?”

安迷修在食堂端着餐盘的时候听见一个声音带点犹豫地叫他的名字,他觉得有些熟悉,转头一看才发现是那个他通识课的队友、雷狮的前女友。见安迷修转过头,她笑了起来:“真是你,好巧啊。”

“是啊,”安迷修回以一个温和的微笑,“感觉很久不见了呢。”

“是蛮久啦。你最近在忙什么吗?”                                       

“也没忙什么,”安迷修想了想,“就是有几个朋友拜托我帮忙做一下一个策划案,还有部门里有一点事情吧。”

“还说不忙?”女生弯起嘴角,“你果然还是这么喜欢帮忙。”

“有吗……?”

“有啊,之前组队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总是把最麻烦的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那算不了什么,”安迷修说,“反正总要有人做那些事的。”

“也总有人不想做呀。”女生吐了吐舌头,“所以才说你人好,你是不是还帮人写过论文之类的啊?”

“啊,帮雷狮写过……”

安迷修在雷狮的名字脱口而出的时候立马反应过来:或许在这个女生面前提起雷狮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他有些紧张地看着对方的神色,生怕对方流露出一点悲伤或失落,但女生好像毫不在意一般,反倒笑意更盛:“啊,那倒像他干得出来的事。”

“抱歉。”安迷修低低地说,“我们还是换个话题……?”

“啊?”女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不不,没事的,我们是和平分手。”

“但,雷狮他……”安迷修斟酌着用词,“……总之他可能有点不太会照顾人的感受,嗯,他……”

“没事的啦,你不用这么紧张。”女生笑了起来,“我是很喜欢他,但是一开始我们就说好了,是我自己同意的,所以我也没什么不满的。”

安迷修没听懂:“一开始就说好……?什么?”

女生说:“你不知道的吗?就是,三个月啊。”

安迷修心中警铃大作:“三个月,什么三个月?”

女生说:“就是他跟我谈三个月的恋爱,如果三个月他还没喜欢我,我们就分手。”

接着像怕安迷修为她打抱不平般,她赶忙解释下去:“我自己同意的,我感觉这三个月过得也很幸福了,尽管他不喜欢我,但是跟他相处的时候我还是很高兴。总之——大概也是没有遗憾了吧。……安迷修?你怎么了,还好吗?”

安迷修不知道说什么。他手脚发冷,浑身僵直,三个月,原来三个月是这个原因,他还天真地以为是巧合,想不到雷狮居然恶劣至此。那个女生叫了他三声他才反应过来,赶紧掩饰出一个笑来低头匆匆扒饭。

他必须跟雷狮谈一谈了。

 

安迷修不是一个喜欢与人争执的家伙,但当有什么让他觉得触犯底线时,他也不会选择袖手旁观。他认定雷狮的做法是玩弄感情的低劣手段,而这与他自己对雷狮的情感无关,他只是单纯地看不下去。

他回寝室的时候雷狮还没回来,大概是去哪吃晚饭了:雷狮今天没有晚课。他一边翻开作业本一边想,雷狮应该很快就能回来,等这个混蛋回来,他就要好好地说教这家伙一番。

七点的时候雷狮还没回来。八点也没有。九点也没有。安迷修有点坐不住给雷狮发了微信,无人应答——这不奇怪,这家伙经常不看微信。他决定等到十点,十点还没消息就打电话,结果他九点半就打了,并且在九点到九点半这段时间里一道题都没读完。

彩铃大概响了四十多秒,电话终于被接起来了:是雷狮的声音,安迷修松了一口气,劈头就问:“你在哪?”

“外面。”雷狮说,“怎么了?”

“你回不回寝室?”

“迟点回去。有事?”

安迷修说:“有事。”

“什么事?”

安迷修攥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说:“雷狮,三个月的期限是怎么回事?”

那头传来沉默。安迷修觉得他听到了一点嘈杂的背景音和隐约的风声,在雷狮的沉默中变得明显起来,他皱皱眉,说:“我问你话呢。”

“嗯……嗯?什么?刚才有人跟我讲话我没听电话。”

安迷修深吸一口气:“我问你三个月的期限,你别想装傻。你跟每个女朋友都定下三个月,你不喜欢就分手,是不是?”

“这个啊。”雷狮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你现在才知道?”

“雷狮,”安迷修强压怒火,低声言语,“我当然现在才知道,你从来没跟我说过。”

“你又没问。再说了,你之前还跟我提三个月的事情,我还以为你知道了。”

“很好玩吗?”安迷修说,“这样玩弄别人感情,你开心了?”

“什么?”

“你到底有多自以为是,才能说出这种条件?”

“安迷修。”雷狮那边的语气也变得不善起来,“条件我怎么提,你管得着吗?你情我愿,我跟她们一开始就讲得清清楚楚,她们自己同意的,你要来怪我?”

安迷修几乎要被他的态度气得发抖:“这么说来,都要怪那些女孩子太喜欢你,怪她们为了你情愿做傻事?你还是圣人,还给了她们一个机会?”

“是啊,”雷狮说,“要怪就怪她们自己,明知道傻还非要同意。”

说完,雷狮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安迷修找你?”凯莉在雷狮放下电话之后笑着问一脸黑气的雷狮。雷狮点点头,相当不爽地把手机塞回口袋里。

“他知道三个月的事情了?”

“刚知道。这傻子反应也太大了吧。”

“是吗?”凯莉笑了起来,“雷狮,他跟你可不一样。”

说完,她又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他清楚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比你清楚得多。”

 

雷狮其实并不懂爱为何物。

这话用于描述谈过很多次恋爱的雷狮,听起来近乎可笑。但雷狮眼中的恋爱关系与常人不同,更像是某种随手可撕毁的契约绑定,一种赌约,在契约期内你我维持男女朋友应有的交流互动,期限一至便头也不回转身再见。至于爱情,可有可无。

“三个月。”他永远都这么说,“我提前跟你说好,我不喜欢你,但我可以跟你在一起三个月,三个月后如果我还不喜欢你,就结束。”

他第一次提出这样的条件纯粹是因为无聊,而且那时少年心性,总觉得恋爱是一种值得炫耀的资本,更何况对面的女生是学校出了名的漂亮又有能力,他很想看看这样一个她究竟能为自己让步多少。他半眯着眼玩味地等她的反应,那女生愣怔片刻,居然点了点头,说好。

“三个月。”她说,“说好了,三个月。”

接下来的三个月他们真如恋人一般度过,手牵着手去吃饭,约会,在寝室楼底分开时偷偷交换一个浅浅的吻。三个月足够秋天到冬季,那个女生织了围巾亲手给他围上,说:“就算分手了,你也就留着它吧,当我送你的。”

那个女生心思跟传闻中的一般通透,一眼便看出雷狮依然没喜欢她。

他们和平分手。再然后,雷狮对每一个跟他来告白的人,都说了这句话。这句话确实吓退了不少人,但依然有不死心的一口应下,妄想三个月能扭转一切,妄想自己就是改变一切的那个人。雷狮开了一盘名为爱情的赌局,然后往下跳的人无一例外,全部输的一塌涂地。

他并不觉得这有何不妥,在他眼中,这全是那些同意者自己的选择,他只是提出这样的条件而已。他甚至嘲笑过三个月后仍来纠缠的家伙,说既然输不起一开始就别答应,少现在再来唧唧歪歪装可怜。那听起来冷酷到令人发指,但雷狮没有任何玩弄感情的意思,如果一开始他只是为了找点趣味,到后来,一次又一次的重复中他也不自知地带了点期待:这场赌局赌的不仅是那个跟他告白的人,他同样也将自己押在这场赌局中,赌谁,能让他输一次。

但他从来没能爱上过任何人。

因此他也不知道,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滋味,爱情又为何让人疯狂或隐忍、等待或追逐。他向来随心所欲、自在洒脱,他理解不了,为什么有人会为了爱情而甘愿将自己束缚。

他这二十年过得太顺遂了:想要的便拿,拿不到的便抢,偏偏他总能得逞。他自信没有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自以为世界的法则便是如此:他本该支配一切。

所以他没想过安迷修会拒绝他、也没想过他对于安迷修的预料会出了偏差。他自信这三年足够让他了解自己这个心软又烂好人、坚持着老套原则的室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事情已经一点一点脱离了他的控制。

现在安迷修不属于他了。整个属于他的世界里,安迷修不属于他了。

这种无法掌控全局的感觉让雷狮感到一阵烦躁,他开始回想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安迷修是唯一一个让他觉得试试在一起也不赖的家伙,所以他主动伸出了手,自信从来不会拒绝他的安迷修这一次也不会。但安迷修躲开了他,头一次跟他说,不。

那一瞬间他感到被欺骗了,他感到他这三年所受到的关心、这三年安迷修多多少少触动他的一切,全部都变成了一个伪善者的道貌岸然。他不承认自己会错,不承认自己居然把那些当了真,于是他松开手,告诉安迷修,这一切不过是一个玩笑而已。

 

那个夜晚他很迟才回去。回去时早已过了熄灯点,安迷修已经睡下了,但卫生间和洗漱台那边的灯还开着,安迷修留的,每次雷狮在熄灯点后还没回来时,他总会把那两盏灯留着,以免推门进来的雷狮面对一片漆黑。这个细节雷狮之前从没注意过,今天才突然扎到他眼里来。他扶着门框站了很久,终于抬起脚,跨进那一片被昏暗灯光映出的轮廓里去。

即便他们在电话里那样吵了一架,安迷修还是为他留了灯。

路过安迷修的床铺时,他突然很想低头说一句,晚安。

 

冬至和平安夜挨得太近了:汤圆的味道还没散去,四处就已经贴满圣诞老人的大头像。尽管学校里发了通知不许学生以圣诞节的名义来开展庆祝活动,但照样有大拨的学生在这天聚在一起,欢笑玩闹。毕竟,节日只不过是一个名号而已:在这个联系淡漠的大学,人们所急需的不过是一个与朋友相聚的借口罢了。交换礼物、送上祝福,理所当然地谈天相拥、笑得毫无形象,大家所想要的,也不过是一次合情合理的疯狂。

喜欢聚会的凯莉早就发出了邀请:这次是日租,一大群人在外面过夜。她早就看好了郊区的一个地方,专门供这样一大群人去做饭睡觉玩桌游,还有ktv包间和psp游戏包厢。这是早就说定的事情,尽管安迷修并不是很情愿在刚刚争执过、并且这个争执还被恶劣的另一方强行打断的情况下跟雷狮出门,他还是不得不背着自己塞满东西的包跟雷狮坐上同一辆出租车。坐上去的时候雷狮的嘴唇动了动,好像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转回目光不发一言。

他们这样沉默着坐了一个小时的车,最后也仅有一句转账问题。漂亮的房子正立在他们面前,凯莉等在门口,见到他们便招招手。他们走进去看了看这个房子:一楼是大餐桌和厨房,地下一层是各种娱乐包间,二楼和三楼都是卧室。雷狮挑了一个床铺把书包扔上去,安迷修只是站在门口看了一眼,然后默默地转身朝另一个房间走。

“你不睡这?”雷狮问,“这里可以睡好几个人的。”

安迷修回答得很含糊:“我再看看。”

雷狮眯起眼睛看着手指扯住书包肩带的安迷修,很肯定地一点头:“你在生气。”

“……”安迷修没有否认。

雷狮干脆地指出问题:“你觉得我不应该那样做,那我应该怎样,骗她们说我喜欢她们?”

“……你可以直接拒绝,而不是这样给她们不可能的希望!”

“不可能的希望?”雷狮说,“怎么就是不可能的希望了?难道是我自己让我别去喜欢的吗?”

“你明明不喜欢还要跟她们谈恋爱,说白了你也只是想尝尝被人喜欢的感觉是不是?”

“别拿你那一套原则套我头上,你以为你自己拒绝了那些女生就做得很对?你敢说自己在拒绝之后还对她们那么温柔,就不是给她们不可能的希望了是不是?”

“雷狮,”安迷修瞪着他,身侧攥紧成拳的双手微微发抖,“我跟你不一样,我从来没想过去玩弄她们的感情——”

“那我就是了?”雷狮冷笑一声,“很好,安迷修,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安迷修一愣,一时说不出话来。

“滚远点,”雷狮抓过自己的书包把电脑掏出来,再没看安迷修一眼,“跟我相处三年,真是委屈你这个大好人了。”

 

“搞什么?”凯莉看着闷闷切菜的安迷修,觉得这两人真是复杂得可以,“又吵架了?”

“……也不算吧,”安迷修说,“就是……我总觉得我好像错怪了他什么。”

“错怪了什么?”

“……我不知道。”安迷修终于停下切菜的手,叹了口气,“就是,本来我觉得他是个混蛋,但是看他那样子,我又觉得……觉得好像不是那样。”

“怎么了?”

安迷修张张口,最后还是抿回去:“……没什么。烧饭吧,等会格瑞他们也要过来了。”

他试着把注意力全都聚集在眼前的菜刀、砧板和胡萝卜上,但思绪还是止不住地乱飘,所幸他自己一个人在家烧饭惯了手法练得纯熟,居然走了神也没切到手指。他把胡萝卜片倒进锅里的时候金、格瑞和紫堂一起到了,金听见滋啦的油声马上跑过来,看到锅里是什么马上失望地撇撇嘴:“什么啊,不是鸡腿吗?”安迷修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凯莉就给了金一个爆栗:“没有鸡腿,你今天只有胡萝卜吃。”

“诶——为什么啊?!”

“有得吃就不错了,你还嫌弃?”

“好了好了,”安迷修无奈地打圆场,“鸡腿也有的,金你就安心等着吧。”

金马上高兴地笑了起来:“诶嘿嘿,还是安哥好!”

他们厨房这边吵闹着,门口那边又来了嘉德罗斯、雷德和蒙特祖玛。嘉德罗斯往里一步迅速扫过整个客厅,看到桌边坐着的格瑞马上下了战书:“格瑞!来,今天我非要跟你拼一次酒,你敢不敢?”

“我不喝酒的,嘉德罗斯。”格瑞看起来简直是习以为常,“比喝牛奶倒是可以。”

“你能别那么无聊吗?”天才未成年环起了手臂,“你还是成年人吗?”

“成年人不跟小孩子计较。”格瑞很淡然地点点头,“还有,未成年别总想着喝酒。”

“无聊。”嘉德罗斯说,“雷狮呢?”

楼梯上正好传来脚步声,然后雷狮的身影就出现在楼梯转角处。“吵死了,”他一边往下走一边说,“你们下面有几个大嗓门啊——你们金头发的都这么吵是不是?”

嘉德罗斯看起来有点恼火:“你居然敢把我和那个渣渣相提并论,你这个拼酒输给我的渣渣。”

“我什么时候输给你了?”雷狮皱皱眉,想不起来是哪一次。

“就上次聚会啊,”嘉德罗斯说,“虽然我也不记得了,但是雷德告诉我了,你先倒下去的!”

“怎么可能,”雷狮嗤笑,“我能输给你?”

“我也看到了呀。”金在厨房插嘴道,“最后你还是被安哥送回去的呢……哇凯莉他为什么那么可怕地盯着我?!”

“笨蛋,”凯莉白了躲到自己身后的金一眼,“就说让你少说点话了。”

雷狮随手揉揉自己的头发,并不是很在意地坐到桌边去:他又不是那种输不起的人,再说拼酒反正也就是图个乐子,结果什么倒真没那么重要。他拿出手机开了两盘游戏,发现自己手感似乎并不是很好,于是退出来转而开了一个跑酷游戏。玩着玩着他无意识地抬头一看,正对上厨房里头低头烧菜的安迷修的身影。他撇撇嘴,低下头去重开一局,角色开始在铁路上再度奔跑。

其实安迷修的指责,他曾经也不是没听到过。有的来自于他某一任的女友,有的来自于听到些风声的同学。但他从来只是当耳旁风,依旧我行我素,为所欲为。但是安迷修是唯一一个不该这样指责他的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安迷修跟他观念不合由来已久,平日里的争执也是常有的事。但那些争执他都可以理解,唯有这个,这仿佛彻彻底底污蔑一般的指责,他无法接受。

他下意识地觉得安迷修应当理解他。

他一直以为自己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他就做他自己走他自己喜欢的道路,把那些无关人士的言论行为都踩在脚底。他一直以为没有人能使他有所动摇,直到安迷修的指责到来,轻而易举地就把他的情绪弄得一团糟。

唯独安迷修不能误解他。他过于霸道又毫无理由地想,唯独安迷修,是特殊的那一个。

他雷狮二十年来,也只容许过一个这样的存在。

 

菜一盘一盘端到桌上来。安迷修和格瑞接手了大部分的烹饪任务,凯莉做了些小蛋糕,准备当餐后甜点。本来剩下的人围着桌子在玩uno,见到菜好了纷纷弃牌开吃,uno牌变成杂乱的一堆被推到桌边,还掉了几片到地上去。

“哇,这个好吃!”金眼疾手快夹过最大的一个鸡腿塞进嘴里,声音都变得含糊起来,“安哥手艺真棒!”

“喜欢就好。”安迷修解开围裙挂回墙上,露出一个笑来。

他这一侧头,眼睛正扫过雷狮坐着的地方。雷狮用没拿筷子的那只手撑着头,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或许是看着他,他没敢对上眼神细看,迅速地又移开目光。结果等他打完饭走到餐桌边,才发现自己躲也躲不了了——整张桌子就剩雷狮旁边还有个空位置。雷狮注意到他的犹豫,反倒朝他挑起了半边眉毛,他无可奈何地一垮肩,走到雷狮身边去坐下。

“那盘红烧排骨你做的?”雷狮用筷子指指桌上的一个盘子,问。

“啊,是我。”

“味道不错。”

雷狮很自然地说完然后低下头去扒饭,安迷修盯着雷狮的动作好一会儿,才凑过去小声问道:“你……不生气了?”

“不生气,”雷狮干脆地说,“你怎么看跟我可没关系。”

那你刚才还那么恼火。安迷修在心里吐槽一句,抬起筷子去夹盘子里的青菜。

雷狮斜睨着安迷修,见他似乎并不准备多说,自己也无趣般转回目光把注意力移到面前的饭菜上:谁会和自己的舌头跟胃过不去呢。大家风卷残云般解决了桌上的菜肴,又把凯莉的小蛋糕吃得干干净净。这时凯莉端出一个盘子,里面放满了苹果味的棒棒糖。

“平安夜快乐!”她宣布道。

“平安夜快乐!”大家愣了片刻,然后发出欢乐的喊声。

不得不说,凯莉真是一个擅长制造气氛的姑娘,一下子,整个屋子就充满了属于节日的欢乐。他们的战场从餐桌转移到地下一层,嘉德罗斯和雷德祖玛占据了psp包间,剩下的人一起跑进ktv,在一片把人染成红红绿绿的眩光中点起了歌。开篇第一首就是《死了都要爱》,凯莉点的,自己不唱,故意把话筒塞雷狮手里。

“请吧,雷大爷?”凯莉笑得天然无害,“我觉得这首歌特别适合你。”

雷狮听着前奏内心毫无波动:“你这是一上来就想废我嗓子是吧。”

凯莉说:“没着呢,我还给你准备了《离歌》和《王妃》。”

雷狮说:“明天下雨了我可不管。”

凯莉白他一眼:“快唱吧,前奏要结束了。”

于是雷狮真就拿起话筒开始唱。他的声音平时听来低沉,高音却极有爆发力,带着些微沙哑的尾音。安迷修坐在ktv的角落为歌曲高潮的爆发音发愣,他的目光紧紧粘在雷狮脸上,看着雷狮在唱高音的时候闭起那双漂亮的紫眼睛,又睁开来望着前方。

就像他真的一往情深、爱得恳切。

雷狮其实真的挺适合这样深情嘶喊的情歌的,安迷修心想,就算雷狮对爱一窍不通,他还是能唱得人灵魂颤栗、直想流泪。一曲唱完他还愣怔在原地,连雷狮朝他的方向走来都一无所知,直到雷狮的影子覆上来,暗下了他的整个视野:

“你想什么呢?”

安迷修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朝雷狮点点头:“啊,你唱得很好听。”

雷狮笑了起来:“就这样?”

“不然呢?”

“没被我感动到?”

“得了吧,就你唱情歌,我还能被感动到?”安迷修尽量作出鄙夷的模样来,“别人不知道你什么德性,我还不知道?”

“噢,这样啊——”雷狮眯了眯眼睛,俯下身来。他刻意贴得很近,鼻尖都要碰在一起,安迷修因为他的动作而浑身僵硬的样子让他觉得有趣得紧,于是他继续压低声音,故意用充满磁性的声线,缓缓地说道:

“我倒真不懂深情是什么,不如,你来教教我?”

安迷修的呼吸在那一瞬顿住了。

但那不是因为雷狮的话如何撩拨了他,也不是因为雷狮脸上戏谑的神情让他感到被捉弄的不满。他盯着雷狮的眼睛,心想,明明说着这么不靠谱又刻意的话,可是雷狮的眼神,看起来却很悲伤、很孤独。

他猜,雷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露出了这样的眼神。

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终于浮出水面,将那些伪装与误解打得支离破碎。他心上结着的坚硬的痂脱落下去,露出柔软的新生的内里。那些混杂着厌恶与愤怒的情感忽然在雷狮投来的眼神中烟消云散——无论雷狮平时看起来多么强大又自负,多么恶劣却耀眼,在爱情面前,他也只不过是一个踮起脚看着过高柜台上的糖罐的小孩子罢了。

现在雷狮半是玩笑半是真心地说,我不懂深情,你教教我吧。

安迷修还能生起什么气来呢。

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那些他曾经想要放弃的感情全部从心底涌上来,把他包裹了个结结实实——他骗不了自己,他从没停止过爱着雷狮。他猜想自己现在的表情应该很难看,因为雷狮从眼睛里流露出一点疑惑,稍稍抬起点身子,问他:“安迷修,你这是什么表情,在哭还是在笑……?”

安迷修强压下鼻头的酸意扬起嘴角,朝雷狮伸出手去,然后一把将有些惊愕的对方拥入怀中。

“好啊,”他听见自己用颤抖的嗓音说,“我教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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